莊敘戲精附體，生怕自己哪兒沒演好被徐子棵看出了破綻，所以一頓早餐下來，他全程陰著張臉，也不跟徐子棵說一句話，甚至在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時還下意識皺了皺眉，更是在邁步往廚房走的時候故意僵著條腿。

他沒遭過那等罪，也不知道學得像不像，好在徐子棵比他更沒經驗，他壓根兒沒看出來莊敘所表現出來的‘不適’，見莊敘收拾碗筷進了屋還坐在椅子上沒動彈。

莊敘把東西收進碗槽裏後就借著開冰箱拿東西的時候斜眼往外偷偷打量徐子棵，結果來回了兩三趟，徐子棵還是雷打不動的坐在那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莊敘哭笑不得，頓時覺得自己這苦肉計是白演了，幹脆也不演了，轉身拿了抹布開始洗碗，他可沒忘記一會兒還得上班。

其實徐子棵是在琢磨，莊敘好像是真的生他氣了，他要怎麽做莊敘才能不生氣。

他沒有把人弄生氣了再去哄的經驗，甚至很少把人弄生氣，所以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麽哄，他本來試圖想跟莊敘多說兩句話來緩和下氣氛，可莊敘二話不說就收拾了碗筷進了廚房，徐子棵提了半口氣落了空，那心情就跟剛點了首歌，前奏剛放完，他提著口氣準備開唱，結果停電了一樣。

徐子棵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時候還是獻獻殷勤比較合適，便起身踱到廚房，“那個，需要幫忙嗎？”

莊敘心裏嘆了口氣，這人還真不知道怎麽討好人。

莊敘其實裝得也挺累的，他怕一會兒過頭了，換徐子棵生氣了，被哄的人就得調個個兒了。

“已經洗完了。”莊敘不喊不淡的說。

徐子棵尷尬的抽了抽嘴角，唯一獻殷勤的事兒錯過了，他一時又不知道該幹嘛了。

莊敘將碗上的水擦幹放進消毒櫃裏，轉身見他還在，擡腕看了眼時間，“收拾好了嗎？不早了，該出發了。”

“嗯嗯，好了。”徐子棵忙點頭。

兩人換了鞋出門，徐子棵時不時的看一眼莊敘的臉色，直到上了車後莊敘臉色才好了很多，徐子棵松口氣的同時想著，要不今天晚上不加班了，給他做頓好吃的吧。

下定了決心，徐子棵忐忑的心情突然就晴轉多雲了，沒有事是一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兩頓，大不了這個星期他都不加班了。

莊敘自然不知道徐子棵的想法，他還在琢磨自己怎麽恰到好處的給他遞個臺階呢，老這麽板著張臉裝冷漠，難受的是他好麽！

車子從停車場出來拐進車流當中，這會兒時間尚早，路上還不堵，前方正好紅燈，時間挺長，兩人心思各異，徐子棵這邊是已經想好解決辦法了，莊敘那頭卻又犯了難。

徐子棵趁著紅燈偏頭瞥了莊敘一眼，見他微皺著眉明顯的一副不高興樣兒，不由也跟著皺了皺眉。

莊敘感覺到右側的視線，也偏了偏頭，目光掃過徐子棵額頭的時候原本微皺的眉瞬間擰到了一塊兒，“你額頭碰水了？”

“啊？”莊敘冷不丁兒出聲，把神游天外的徐子棵嚇一哆嗦，下意識就擡手往額頭摸去。

莊敘一巴掌就將他的手給拍了下去，“結的痂還沒有完全脫落，別用手碰。”

莊敘不知道是著急的還是故意借此機會撒氣的，這一巴掌拍下來手背都給拍紅了，徐子棵摸了摸被拍得發紅的手背，悶聲嗯了嗯。

那模樣頗有些委屈，看得莊敘心癢癢，立馬就忘了自己這會兒還在‘生氣’呢，忙扭頭問，“打疼了？”

“沒......”徐子棵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倒是覺得找到了合好的機會，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麽誠懇，莊敘看了肯定就不生氣了，哪成想他這模樣在莊敘看來卻又蠢又萌，沒繃住，就笑了出來，笑得徐子棵不知發生了什麽，只好繼續傻楞著。

莊敘忍不住伸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徐子棵兩周前把頭發剪了，這會兒才長了點兒發茬出來，有點兒紮手。

“記得不要再碰水了，痂沒掉全之前碰了水容易留疤，”前方綠燈了，莊敘收回手發動車子，沒聽見徐子棵應聲，又偏頭看了他一眼，“聽見沒？”

“嗯，”徐子棵點點頭，“早上洗臉的時候不小心給碰到了，下次註意。”

徐子棵被他揉了一把腦袋，倒是把早上那個模糊的夢給想起來了，不由得蹙了蹙眉，又側頭打量了莊敘兩眼，看這人剛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和動作，看來氣是消了？

“怎麽了？”莊敘見他時不時的轉頭看自己一眼，明顯是有話要說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樣子，莊敘本來自己就憋不住了，早想遞臺階了，這下正發了。

“也沒什麽......”徐子棵猶豫了幾秒才道，“我昨晚好像做了個夢，又好像不止一個......我也分不清是不是夢了，”徐子棵說得有些糾結，“我倆之前是不是吵過架呀？”

“嗯？”莊敘微微一怔，“吵架？”

“對呀，我昨晚好像做夢了，夢到咱倆在吵架，吵得可兇了，”徐子棵回憶了一下那個不甚清楚的夢，轉過臉問莊敘，“那夢挺模糊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做夢了還是以前的記憶，就依稀能分辨出咱倆好像是在樓梯上？我還推了你一把......”

車子猛的往前竄了一下，直線上拐了兩道彎兒，然後猛的停在了路邊，驚得兩旁的車喇叭四起，莊敘卻不自知，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微微有些發抖。

“你怎麽了？”徐子棵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怎麽了？不舒服？”

“啊，車子好像出問題了。”莊敘回過神，扭了下鑰匙重新發動了車子。

“嚇死我了，看來你這拿了國際駕照的人車技也不怎麽樣嘛。”徐子棵忍不住吐槽，“不是走錯路就是緊急剎車，你這樣可不行啊，得多練練。”

莊敘含糊不清的應著，心裏卻七上八下的，“你.....還看到什麽了？”

“嗯？”

“那個......夢？”莊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就夢裏，你不說我倆吵架嗎？都吵什麽了？記得內容嗎？”

“跟無聲電影似的，上哪兒知道內容去啊，”徐子棵撇撇嘴，“我吧，就覺得我好像挺傷心的，很難過的樣子。”

莊敘不由得想起徐子棵出事那晚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忍不住就回憶起了徐子棵眼裏不堪的自己，一陣後怕從脊背爬了上來，他想，他跟徐子棵的關系可能等不到進一步的進展了。

“你怎麽了？”徐子棵看莊敘臉色不怎麽好，心裏也跟著擔憂了起來。

“沒事，”莊敘笑笑，“我那時惹你不高興了，你罵我呢，不算吵架。”

“是嗎？”徐子棵還以為是自己做的夢，沒想到是自己丟失的記憶，忙追問道，“那我為什麽要罵你呀？”

“我做錯事了吧，惹你不高興了。”莊敘言簡意賅的說。

“我有那麽不講道理嗎？”徐子棵明顯不怎麽相信，“不過，我還夢到其它的了，看來也是我記憶的一部分啊。”

徐子棵握方向盤的手一緊，“還夢到什麽了？”

“斷斷續續的連不上趟，”徐子棵努力想了想，“好像還夢到黃苓了。”

莊敘差點兒沒握住方向盤，沈著聲問，“黃苓？”

“嗯，”徐子棵說，“跟我們一塊兒在KTV唱歌，應該是慶祝什麽吧。”

莊敘聽得心都涼了大半截，又聽徐子棵無所謂的道，“哎，管它呢，都過去這麽久了，不管是記憶還是夢，我覺得也不怎麽重要了。”

莊敘只笑了笑，沒應聲。又聽徐子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般啊了聲，既而小聲沖莊敘扔了個炸彈，“我昨天才知道，我同學也喜歡男人！”

莊敘的情緒剛剛才因為徐子棵的話有所好轉了，又聽到這麽一個炸彈，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哪個同學？”莊敘問。

“就魏超呀，”徐子棵說，“我沒跟你說嗎？昨天我不是請高勇他們吃飯慶祝嗎？結果我那大學念半年就走了的同學也回來了，正好聚了聚。”

莊敘一怔，既而想起了昨晚出租車裏那張側臉，“就是送你回來的那個？”

“送我回來？”徐子棵眨了眨眼，“昨晚是魏超送我回來的嗎？”

莊敘這才想起來，徐子棵昨晚泡完澡就迷糊著睡著了，也沒寫日記，好多昨晚發生的事自然都不記得了，只是他沒想到，連是誰送他回來的都不記得了。

魏超嗎？莊敘在心裏將這個名字反覆念了幾遍，想著，下回得跟著一塊兒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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